“怕,我当然怕。”雅如上前一步,面上只有嘲弄,并无半分惧意,“可是有人贪污了漕运的银两,还将账本藏起来,罗织罪名诬陷我的父兄。若我再一味惧怕,恐怕他们永远都洗刷不了冤屈!”

    许然装作听不懂她的话,“你、你要喊冤,怎么不去刑部,不去大理寺,不去找陷害你家的人。来找我做什么!”

    琳琅面带同情地摇头,“许姑娘,你应该庆幸才是。庆幸如儿直接来找你,而不是去衍庆宫。”

    听到此话,许然反而冷静了一些。她挺起胸膛,似是给自己鼓气一般地,“你,你已经是个死人了!你活着,有损陛下英名,若是他知道了,一定会”

    “一定会怎样?”雅如斩钉截铁地打断她,轻笑道,“许姑娘,看来你并不了解他啊。你觉得,就凭我这样的姿色,若是甘愿被陛下困在后宫之中,当一只被他娇宠豢养的金丝雀,他还会舍得让我死么?”

    这话几乎点名了赵铎是个好色昏聩、刚愎自用之人。

    许然脸色铁青,“你!”

    雅如不待她反应过来,一把攥住她指向自己的指端,继续向她施压道,“死了一个宋皇后算什么?宫里难道不能再出一个让皇帝神魂颠倒的宋贵妃?将我藏在后宫之中,对于陛下的英名实在无甚损害。只不过若是留下了我,剩下还能分给许姑娘你的恩宠,恐怕就不多了。许姑娘,那皇后之位固然不会是我的,但你也就别肖想了吧?嗯?”

    许然气急败坏,却只能吐出一句,“厚颜无耻!”

    见她已经有些被说动了,雅如和琳琅交换了一下眼神。

    朱琳琅将雅如拉到自己身后,循循善诱,软语相劝,“许姑娘,我们只是想要漕运沉银的账本。一个账本换一个皇后的位子,这笔买卖你不亏呀。”

    许然愣在原地。

    雅如拉了拉朱琳琅的衣袖,“让她好好想想吧,殿下一会儿等得着急了,我们先回朝阳殿。”

    琳琅大摇大摆地在宫道上穿梭,她忽而侧头看一眼雅如,见她举手投足真像宫女一般,目不斜视地只顾低头走路,不由得障唇笑了一声。

    雅如瞥眼过来,“笑什么?”

    琳琅打趣道,“我从来没见过你方才那样咄咄逼人的模样,活像个母老虎。”

    “难道你希望我一直像个兔子一样好欺负?”换作平日,两人早就因这些玩笑打闹起来,可眼下两人身后有几条小尾巴,鬼鬼祟祟地跟着,雅如便偷偷的在她后背间轻掐了一下,乖乖认怂,“我也就是面上逞强,手心都是汗!”

    “你学他学得真像,也算是给自己壮胆了。”琳琅回头瞥了一眼,咯咯笑出声,“靖王殿下这安排是真让人拍案叫绝,这回我可算开眼界了。”

    “连我都是来时路上才知晓的。”雅如并不避讳来往宫人们的目光,不过她的打扮也并未引起多少注意。

    前方是错综的岔路,一个拐弯她们就能逃脱视线,甩开后面的人。于是,两人的步伐越来越急。

    后头的那几个小黄门见状,追赶的步子也就越来越紧,领头的乃是赵铎身边的大太监刘协,他低低呵斥道,“若将人跟丢了,小心掉脑袋。”

    待他们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拐弯处,猝不及防地与停在那里的人撞了个正着!

    张闻瞟来一眼,幽冷的目光让人背脊生寒,“刘公公,还是这么矫健啊。主子已经等你许久了。”

    刘协登时被吓得魂不守舍,颇为难地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跟班,“张大人,您、您高抬贵手,别叫小人为难!”

    “谁敢嚼舌根,我就割了他的舌头。”张闻凌厉地威吓,那些小黄门膝盖发软,口称不敢,跪倒在地。

    张闻眯眼远眺,对着刘协做出一个请的手势,“去朝阳殿的路,刘公公认识吧?”

    方才跟着他的小黄门自觉地避开了,刘协则与张闻一道,往朝阳殿的方向而来。

    这处宫殿位置稍显偏僻,地势却很高,即便与东宫相比,其恢弘大气也不遑多让。

    “刘公公要找的人,就在上头。”

    刘协顺着张闻手指的方向,后院西北角上建有一座五层阁楼,名为“朝天阙”,登临俯瞰,视野辽阔,可将大半个京城的风光收入眼底。

    踟蹰只在一瞬,他顺着台阶往上行,越靠近顶层,依稀听得楼上一男一女人语响。

    “这就是公子最喜欢的地方?”雅如扶着阑槛,抬头感受了一下从耳边掠过的微风。

    “儿时父皇常在此摆上棋盘,教我对弈。他驾崩后,我便再没有回过朝阳殿了。”

    那男子的声音自然是沈昀,可那女子若是皇帝要找的人刘协不敢想,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。

    “赵铎身边的大太监,也是公子的人?”

    沈昀伸出一手,挑开飞在她面颊的碎发,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长风拂袖,牵起他们相接的衣袂,雅如侧头,秋瞳中浮起半分疑惑,“那,他会效忠于公子么?”

    留意到极轻的脚步在空旷的阁楼间回响,沈昀身形未动,冲着楼梯口微露出来的半片衣角,淡淡的道,“你可以问问他。”

    刘协擦了一把额上的汗,恭恭敬敬地迈入楼台,口称“老奴见过殿下”。

    他的余光极快地瞥清楚这女子的样貌,紧张的心口瞬间往下一坠!

    沈昀目光平静的扫向他,嘴角还噙着似有若无的浅笑。

    他微微错过的步伐刚好将女子罩住,便阻挡了刘协的视线,“告诉她,你效忠于谁?”

    那自云端而来的声音轻飘飘的,莫名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,就如同他通身的气场一样不容侵犯。

    刘协退却一步,片刻后才反应过来,立马低下了头,“无论何时,老奴都是为殿下牵马坠蹬的。”

    雅如讶然。

    刘协的发迹,是因为在世宗时照看过赵铎,才能在他称帝后获得信赖,被一路提拔到御前。可辗转数年,几乎无人知晓,再往前,他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御马监。

    那时,靖王的身量还没有马背高,高宗却总将他带到御马场,十分耐心的亲自教授他骑射。而刘协便是为沈昀牵马坠蹬的小黄门。

    沈昀上前两步,拍了拍他的肩膀,即使是勉励,也带出无形的压迫感,“皇后,我便暂交给你了。”

    朝天阙是什么地方?刘协亲耳听高宗说过,“能登此阙者,唯天下之主!”沈昀在这里称呼她为皇后,其中深意

    刘协心里打了个秃噜,更加生出几分不安和畏惧。

    须臾后,他将腰身弯得更深了,“是,奴婢知道该怎么办了!”

    与此同时,吃了暗亏的许然也不愿善罢甘休。

    她在不远处找到了刚刚苏醒过来的侍女碧桃,“去查一查,靖王今日带入宫的,究竟是谁?”

    安排好宫人去查证,许然又附在碧桃耳边交代了几句,命她去找她父亲许鹏商议,这才匆匆赶往临仙阁。

    听戏楼上的节目歌舞升平正唱得热闹,她也不急,只耐心地等在原地。

    许太后坐在正首的位置,一边饶有兴致的听戏,时不时与右座上的沈芙说说笑笑,甚是开怀,那亲厚的表现,仿佛她们才是亲姑侄。

    许然心里一阵冷笑。

    沈昀坐在太后左边,如往常一般面无表情,似乎对宫宴上的一切都提不起什么兴致,周遭轻松笑语的氛围,在他疏离冷淡的气场之下,都生出了几分肃穆之感。

    哼,手握重兵又如何?待查实了他与宋雅如之间的关系,且看姑母还会这般抬举巴结他么?

    终于等到戏班子告退,许然故意探出身子,成功吸引到许太后的目光。

    虽然心里有些不悦,但许太后也不好当众拂自己侄女的面子,她又高高兴兴地与沈芙说了两句什么,然后冲着许然这边招了招手,示意她过去。

    许然笑意嫣然,规规矩矩地下拜行礼,“姑母见谅,方才然儿将今日要献的舞又练了练,耽搁片刻,这才来迟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倒是没什么,你应当向靖王致歉才是。”说到此处,许太后带着笑意,亲切地转头看向沈昀,“老幺儿,你可说说,怎么罚这丫头才好?”

    沈昀是高宗养子,在兄弟中行末,许太后这一声“老幺儿”倒是端出了些作为长嫂的慈爱来,也使得她操心沈昀的婚事看上去那么的顺理成章。

    他自入席就心不在焉,似乎对在场众人的一举一动都无所察觉,听见许太后此言,方才施舍一般地扫过来一个淡淡的眼神,只仍旧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沈芙心中佩服这些人能装,忍不住哈哈笑起来,“瞧瞧太后多关心你呀”。

    她起身往许太后这边靠了靠,执起酒壶将她面前的果酒斟满,便拿自己打趣起来,“若按辈分论起来,我这个做小姑姑的反而失职了。可是我哪儿敢在太后娘娘您面前论辈分呀,我自己还是一个黄毛丫头呢,今儿我便只好装聋作哑,吃酒听戏喽!”

    “就你嘴贫。”许太后乐了,见沈昀面无表情,只好自己给许然递过台阶,“靖王这是不好同你一个姑娘计较。不是说因练舞耽误了吗?那你还不赶紧给靖王斟酒赔罪?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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