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个大早,林青睢一睁开双眼,便看见了远处天空中初生的红日。

    即使是隔着厚厚的一层玻璃,也依旧听得见鸟鸣声,没有汽车鸣笛的嘈杂,也许这就是成都老巷子的魅力。

    吃完早饭,林青睢收拾好书包,便背上走出了门。

    刚一推开门,她便看见了晨曦时弥漫在错综小巷里的晨雾,奶白色的一片,水汽氤氲。晨曦的光洒在了这里,一团团白雾将光的形状勾勒地很朦胧,但在一片雾气里依然可以折射出淡淡道彩虹。

    一声自行车铃响起,吸引了林青睢的注意,于是她转过头去看。

    辛矢夷骑着自行车,不紧不慢地在路上驰行着,车轮时而因碾过青砖之间的缝隙而发出声音。晨间的风生动又活泼,轻盈地绕过少年的衣角,吹起了他半敞着的校服。

    他迎光而来,她逆光眺望。

    林青睢惊喜道:“唉,小白?你今天怎么从水斛巷走。”

    辛矢夷一边降下了车速,一边淡淡回答:“顺路。”

    她在内心笑了笑——什么嘛,其实我妈妈都告诉我了,你根本不是顺路。

    辛矢夷顿了顿,随后试探着问道:“以后早上也一起?”

    在晨曦之光的照耀下,她肤白欺雪,那双眸子宛如晶莹剔透的琉璃一般,林青睢甜甜地笑笑,挤出了一对甜美的小酒窝:“嗯……行吧。”

    她在心中默默为自己的冲动扶额——怎么就答应了呢,这个样子会不会显得自己很不矜持?

    晨雾已尽数消散,晨曦破云而出,巷子里的一切青葱翠绿都披上了金阳。夜露积水折射了太阳的光芒,清澈的它们仿佛在熠熠生辉。

    唯有少年与少女的影子在朝阳下被拉得很长,他们并肩向前走去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林青睢终于抵达了班级,今天她似乎来得晚了一些。

    靳秋没有管班,所以班级里热闹地像一锅粥。晨曦照了进来,有些坐在窗边的少年兴致勃勃地做起了手影,连第一排的学霸们也跟着起哄,仿佛是知道今天靳秋不在,于是要将以往欠缺的乐子全都补回来,整间教室皆是欢快笑声的海洋。

    一片嘈杂之间,林青睢看见又不少人在丢纸飞机,东边飞来一架,没过一会儿西边也飞来一架,一不留神可能就会被正中太阳穴。

    林青睢坐在了座位上,她看见朱吾乐也在叠纸飞机,但没有很在意,决心要做整间教室唯一一个出淤泥而不染者——于是她拿出了英语单词书。

    朱吾乐叠好了飞机,抬起手一下子便将飞机丢出。

    他的纸飞机是整间教室飞的最高的,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,却直勾勾地飞出了窗外,不一会儿就悄无声息地向下坠落了,引得班里人一阵唏嘘。

    “挺不错的。”林青睢出言安慰道,顺便想开个小玩笑:“这是什么纸张?飞行性能挺不错的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,多谢夸奖,这是你的演草纸,我看没什么用就拿来叠纸飞机了。”朱吾乐爽朗笑笑,毫不见外地说道。

    林青睢:“……”开玩笑开到了自己头上。

    “那张纸是你从哪里拿来的?”林青睢问。

    “你不小心掉地上了,我看上面过程挺乱,就知道是演草的,拿来用喽。”

    闻言,林青睢仔细回忆里片刻,实在不记得自己有过什么演草纸,因为她的理科题都是遵循“就近演草”的原则。

    猛得一瞬间灵光乍现——她想起来,自己昨天上数学课时,似乎撕下来过一张纸,用来记压轴题的三种解法。

    林青睢心里一惊,赶紧低下头一摸自己的桌兜,发现那张纸真的没了!

    她辛辛苦苦记好的过程真的被当成废纸丢掉了!

    还丢出了窗外!

    “朱——吾——乐——谁允许你乱动我的东西的?”林青睢精致的柳眉蹙着,似是怒气冲冲,但配上她那双绯红氤氲的桃花眼,则显得一点攻击力也没有了,像只炸毛的小猫。

    “啊……对不起了,小林姐姐,我不知情的。”朱吾乐一边笑着一边连声道歉。

    林青睢站起身来,打算往外走,没好气道:“让开。”

    “你干什么去?早自习快结束了。”

    “下楼捡我的纸。”

    “那万一捡不到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不怎么办,捡不到就捡不到,我去碰碰运气呗。”

    一路上,少女脚步匆匆,慌忙下了楼。早自习时间紧张,她有预感,靳秋马上就回来了,所以更要抓紧时间。她绕过了教学楼,这一块地是学校的“后院”,除了美化环境没有任何作用,所以平时很少有人来。

    这里树木葱茏,如一块屏障将天地相隔,郁郁葱葱的树顶隔绝了来自楼上的一切目光,完美地保护住了树荫里的一切秘密。树下的景色,自建校以来便很少有人能够领略到。

    一条清明澄澈的小溪蜿蜒曲折地流淌而过,两岸上还铺满了细碎的鹅卵石。云雾般茂密的枝叶遮不住所有的光,偏偏有几缕金阳透过缝隙,为流淌的小溪点缀了几抹透亮的光斑,犹如女神蝶那珐琅般的双翼。

    她接着向前走,仰着头,目光扫过一片又一片的树顶上,并没有发现写着数学题的小纸飞机。

    “在哪里呢……”

    恍惚间,林青睢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,于是她定睛,看见溪水边与花丛中有许多蝴蝶。它们在微风中振颤自己的双翼,似是在歌颂夏日的美好,就这么以潺潺溪水为唯一的伴奏、不知疲倦地飞舞着。

    “啊,找到了。”

    林青睢低头便看见了地上落着的纸飞机,离流淌的溪水只有一步之遥。

    好险。

    纸飞机上甚至攀上了几只四处打探的蚂蚁,一只黑色羽翼的蝴蝶落在上面,在察觉到少女那只靠近的手后,它舞动翅膀飞离了这处多是非的地方。

    林青睢拾起纸飞机,便折返了自己的班级,好在靳秋没有回来。她在记住了通往这处蝴蝶溪的路,一番美景不得见委实可惜,于是她决定下次叫上辛矢夷一起来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社团时间,禾胥中学,花房。

    一进入这偌大的玻璃花房,林青睢便兴致冲冲地寻找辛矢夷的身影。

    她环视一周,望见了成盆的茂密栀子花。就在掩映的白花缝隙里,她找到了正在除草的少年。

    “辛矢夷!我带你去个好地方。”林青睢激动地说道,经过整整一天,她的低马尾有些凌乱,鬓角的碎发为她平添了几分活泼与可爱。

    “什么好地方?”辛矢夷手中拿着一把园艺剪刀,正在修葺一丛金桔。

    “教学楼后面的小林子里,有一条小溪,还有好多好多蝴蝶呢。”林青睢轻轻捻住他衬衣的边角,稍微加了点力,便牵着毫无防备的少年向前走去:“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的,前段时间在花房里的那只死掉的蝴蝶,还记得吗?我感觉它就是从那条小溪旁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怎么发现的?”辛矢夷问道。如果林青睢不说,他可能根本不会知道,其实学校后还有一条小溪。但北边的林子多年无人踏足,林青睢又是如何得知的呢?

    “哦,这样的,今天我同桌瞎捣乱,把我的作业扔出去了。我下楼捡的时候路过了小树林,刚好发现的。”林青睢回答道,一边回过头来,调皮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为了避免从前门进出、惊扰到吴金燕,二人小心翼翼地从敞开的玻璃窗翻了出去。绕过了花坛,终于悄咪咪地摸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小林子。

    黄昏十分,这里略显昏暗,不过较林青睢上午来时又多了几分朦胧之美。落日用它独有的颜料染金了溪水,粼粼波光里仿佛夹带着金箔,将白日尽头的诗意尽数写进了水纹的皱褶里。

    “到了,就是这里。”林青睢朝着辛矢夷指了指面前明带儿似的小溪。

    两人的面前是随风乱舞的蝶,让人眼花缭乱。

    “小青,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这里?”辛矢夷似是不经意地问道。

    ——不知为何,他竟然呼唤了她的小名。

    林青睢被叫得愣了一下,转而支支吾吾道:“哦……我只是觉得,像你这样喜欢小动物的人也会很喜欢蝴蝶。”

    辛矢夷微微一笑,唇角牵起一抹微微的弧度,不过在那张酷若冰霜的脸上并不显眼。他道:“嗯,谢谢,我很喜欢。”

    他抬起手,露出了昨夜里刚刚缝好的永生花手链,干瘪但仍旧光彩照人的手链一经显露,便博得了几只蝴蝶的青睐。

    其中一只黑色的凤蝶挥舞着翅膀,施施然落上了辛矢夷的手链。它似乎非常弱不经风,每逢清风迭送时总会轻轻抖动自己的双翼,还时不时挪一挪位置。

    辛矢夷猛得一抬手,蝴蝶感觉到了,于是立马飞向了远处。

    “哈哈,小白,你吓它干什么?”林青睢笑着,迈步追赶了那只蝴蝶几步,便停下了。少女也撸起袖子,露出一大截光洁的小臂与那根永生花手链,静候着——是否也会有一只蝴蝶落上她的手腕。她笑道:“我也试试,看看会不会有小蝴蝶喜欢我。”

    “不会的。”辛矢夷挑眉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林青睢不明不白。

    “蝴蝶不喜欢个子低的。”辛矢夷一本正经地回答道,嘴角还挂着一抹少见的顽劣笑容。

    林青睢一呆,她望着自己比辛矢夷低了整整一个半头的身高陷入了沉思……

    他在和自己开玩笑?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,她印象里的辛矢夷可是万丈冰川、不苟言笑的,如今一打趣,反倒让她不适应了。

    两人谈笑之间,蝴蝶陆陆续续地飞来,萦绕在他们身边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一旁的教学楼上,教室办公室里。

    靳秋坐在窗边,手中端着一杯白瓷老红茶,时不时举起喝上一口。茶杯里的热气升腾而起,将一边的玻璃都拢了一层水汽。

    靳秋抬起手将水汽抹去,接着望着楼下小林子里少年与少女的身影。

    从这个角度,东半楼的人望不见林子底部,但西半楼的人却对这一片树荫了如指掌。靳秋在休息时,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在窗边,看林子里潺潺的小溪。

    不过今天似乎多了一件有新意的事情。

    蝴蝶溪来了客人,是辛矢夷与林青睢。

    他们可能不知道,但靳秋一直坐在这里,看他们嬉笑、与蝴蝶玩闹。

    “老靳啊,带完这一届,你是不是就该退休了?”一旁的同事拍了拍靳秋的肩膀,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。

    靳秋笑笑:“是啊,当了四十多年班主任了,唉,时间过得多块……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嘛,转眼间,那么帅气精壮的靳秋也老了……不过没事儿了老靳,我就在你之后不久退休,再带一届。”同事说道。

    “哈哈,那咱们两个老头子退休以后干什么?难不成天天坐公园里下棋?”靳秋的眼镜片花了,他将它取了下来,用袖口小心翼翼地擦拭。

    同事双手撑着桌子,思忖片刻:“嗯……也好,跟媳妇儿一块儿报个夕阳红吧,到处走走呗。总呆在成都多郁闷啊,我可喜欢西藏了,到时候一定报团去……”

    同事在一旁畅想着退休生活,靳秋却全然无心去听。

    他望着窗外,少年与少女那样鲜活肆意的身影。着几层楼,虽然听不见他们的笑声,但靳秋能想象出那些清脆的音符是怎样的,因为他年少时也曾这样站在蝴蝶溪旁笑过。

    “年轻真好啊……”靳秋兀自喃喃道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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