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晗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,  但现在,她只是抿唇不说话,显然不想轻易揭过此事。

    皇上半月余未曾踏进颐和宫,  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。

    弄清楚原因,  才能对症下药,否则这样再来几次,顾晗再稳得住,也会心生烦躁,  而且,  她也真的很纳闷,  她究竟做了什么?

    陆煜顶着女子的视线,哑声半晌。

    他难道要和她说,是因那日她分明知道他就在附近,都不乐意上前几步,  这种可有可无的态度让他心烦意乱,  所以才赌气不去见她?

    这些话只在脑海中过一遍,陆煜就觉得臊得慌,他调整了下坐姿:

    “朕并非故意不去看你,而是御前忙,腾不出身去后宫。”

    顾晗垂了下眼眸:“皇上的腾不出身,  就是时常在后宫陪娆贵嫔玩乐吗?”

    陆煜一噎。

    半晌,  顾晗才说:

    “皇上既不想见臣妾,  臣妾就不在皇上面前碍眼了,  臣妾这半月来苦思冥想何处叫皇上不高兴了,原来真的是如她们所说,  不过皇上腻厌了臣妾。”

    说着,  她就起身,  扶着腰就腾腾地准备下台阶。

    陆煜看得提心吊胆,忙将她拉了回来,但顾晗扭过脸,紧紧抿着唇,分明是不高兴了。

    陆煜把她按下坐下,才头疼地和她解释:

    “对,前些日子,朕是误会了你,才没去看你。”

    他说了实话,顾晗终于看向他,但仍旧抿着唇。

    陆煜眼神躲闪着,半晌才不自在地说:

    “那日,娆贵嫔是不是同你说过,朕就在凉亭中?”

    顾晗想了许久,才记起那日的事,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:

    “皇上佳人作陪,臣妾还未使小性子同皇上闹,皇上反而倒打一耙地怪起臣妾了?”

    顾晗就没见过这么无厘头的事。

    她扶着腰,气得险些笑出来:“臣妾不打扰皇上陪美人放纸鸢,反倒是臣妾的错了?”

    陆煜被堵得哑口无言。

    顾晗眼神不着痕迹地稍闪,其实她些许明白皇上是何意,总归虚荣自尊心作祟,他可以左拥右抱,但后宫的妃嫔就要时刻将他放在心上,尤其是被他另眼相看的妃嫔,稍对他疏忽一点,可不就叫他心中不舒坦了。

    就见顾晗咬唇,气得眼眸都快要红了:

    “没见过皇上这么作践人的!”

    “臣妾不过一介后妃不敢奢望您日日陪着臣妾,您和其余妃嫔玩乐也就罢了,但臣妾为您辛辛苦苦地孕育子女,本就因太医和嬷嬷的话心思难安,结果娆贵嫔炫耀到臣妾跟前,这还不够,您还想让臣妾去看您如何哄其余妃嫔欢心!”

    “皇上就这么想让臣妾亲眼目睹那个场面吗?!”

    一席话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陆煜身上,偏生她红了眼眸,泪珠要掉不掉地挂在眼睫上,让人只生了怜惜自责。

    陆煜半晌说不出话,诚如她所说,那副情景她哪看得下去?本就孕期心思难安,再见他宠信她人,岂不越会胡思乱想?

    索性眼不见心不烦。

    结果他还一门心思地给她添堵,怪不得她气成这副模样。

    半月以来的烦躁化为愧疚,陆煜都有些不敢看女子的眼睛,须臾,他才低声说:

    “是朕不好,疏忽了你的感受。”

    自陆煜登基后,他还未曾给任何人道歉过,这算是头一遭。

    甚至,他不由得迁怒在娆贵嫔身上,论资历恩宠,娆贵嫔都不如女子,她凭什么炫耀到女子跟前,摆明了不安好心要给女子添堵。

    顾晗见好就收,她扭过脸,抹了把眼泪,含糊不清地说:

    “刘公公说皇上一日未用膳,既然皇上忙碌,臣妾就不打扰皇上了。”

    陆煜拉住她的手,道:

    “既都来了,就陪朕用膳过再走。”

    顾晗故作挣脱了几下,没抽出手,瞪了眼陆煜,才作罢。

    陆煜松了口气,知晓这事算是过了。

    刘安很快将午膳送进来,隐晦地朝顾晗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,就在这时,小文子进来通报:

    “皇上,娆贵嫔来了,想见皇上。”

    话落,殿内气氛就些许变化,刘安瞪了小文子一眼,昭修容还在里面,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?!

    小文子心中也苦,娆贵嫔的性子可不好相与,而且后来娆贵嫔每次来御前,皇上都会见她,小文子才斗胆进来禀报的。

    顾晗倏地轻呵了声:

    “皇上既然有佳人作伴,臣妾就先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陆煜好不容易将人哄下来,哪有人这么回去的道理,他冷飕飕地刮了眼刘安:“愣着作甚,让她回去。”

    顾晗不紧不慢地斜睨向他:

    “皇上就不怕伤了佳人的心?”

    这二人的初相遇,可带了些英雄救美的色彩,怪不得娆贵嫔身心沦陷得这么快。

    陆煜不怕伤佳人的心,但此情此景只觉得尴尬,他亲自夹了一筷顾晗能用的小菜放在顾晗跟前,低声道:

    “朕可不敢伤佳人心。”

    此佳人非彼佳人。

    顾晗嗔瞪他一眼,颇觉他油嘴滑舌。

    而此时的殿外,娆贵嫔错愕地看向小文子,皱眉:“皇上没时间见我?”

    她第一反应——怎么可能?

    刚进宫时,皇上的确不怎么搭理她,但后来,几乎她每次来,皇上都会让她进去。

    这几日能日日在养心殿作伴的事,可是后宫头一遭,如今听小文子说皇上没时间,娆贵嫔不乐意相信:

    “我刚刚还见宫人将膳食送进去,皇上用膳,为何没时间见我?”

    小文子挤出一抹笑。

    没时间不过一个说辞,说到底,就是皇上现在不想见娆贵嫔,娆贵嫔怎么就听不懂呢?

    见娆贵嫔没完没了,显然要问到底了,小文子才头疼地说了:

    “昭修容在里面呢,皇上现在不见旁人。”

    言下之意,您近来是得些宠,但相较而言,里面这位才是紧要的。

    御前都不是傻子,哪位妃嫔更得皇上看重,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,再蠢笨点的,看着刘安的态度行事就差不了。

    他们刘公公哪次见了昭修容不是脸上带笑的?

    娆贵嫔不说话了,她朝里面看了眼,然后终于看见摆在阴凉处的仪仗,她扯了扯帕子,瞪了小文子一眼,才转身愤愤离开。

    见人终于走了,小文子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。

    陆煜有一点说得没错,那就是近来御前很忙,顾晗陪他用过午膳,就离开了养心殿,至于什么拉着陆煜去玩乐一事,陆煜乐意,她都不乐意。

    她只有月余就将要临盆,若非陆煜忽然搞这出,她根本腾不出心思放在他身上。

    这六宫瞒不住什么消息,昭修容被皇上留用了午膳,但娆贵嫔却被拦在养心殿外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人耳。

    翌日,娆贵嫔路过御花园时,就听见凉亭中有人在捧笑:

    “要说这后宫论得宠,先是淑妃娘娘,再是昭修容,哪还有旁人能和这二位相争,只不过现在这二位,一位忙于宫中琐事,一位有孕腾不出心思,才叫某些人钻了些空子。”

    娆贵嫔气得捏紧双手,看见凉亭中坐了一位和她位份相同的林贵嫔,才冷哼着离去。

    她走后,凉亭中的人对视一眼,才笑出声。

    这娆贵嫔最近太招恨,许是她曾在娆漠的地位无人可比,进了宫中后也未曾想要收敛,颇得恩宠,还肆无忌惮地炫耀出来,这后宫谁看得惯?

    昭修容进宫以来这么得宠,也不见她这么得意过。

    回了凌烟阁,娆贵嫔气得摔了一套杯具,其余的,她倒底是舍不得,她在娆漠很少见这种精致的瓷器,她跺了跺脚:

    “这群乱嚼舌根的贱人!”

    她也听得出那些人分明是故意将话说给她听,她在这宫中无好友,只能自己排解,可娆贵嫔出生以来还未受过委屈,进宫后,虽前期有些挫折,但很快就渡过那段时间。

    一时间,她气得险些落泪,她抹了把脸:

    “你去御前,瞧瞧能不能将皇上请来。”

    娆贵嫔的拿手好戏就是告状,在娆漠,父王疼她,好多姐妹都因此吃过她的亏。

    娆贵嫔也不是没有眼力,她知道皇上看重昭修容,所有,她不会说昭修容半句不好,但其余那些妃嫔,十天半月见不到皇上一次面的,有什么资格笑话她?!

    宫女不敢耽搁,很快跑了出去,但一刻钟不到,她就回来了。

    娆贵嫔眼巴巴地看着她,宫女一脸为难:“奴婢去的时候,皇上已经被翊安宫的人请走了。”

    昨日昭修容,今日淑妃,娆贵嫔得意后两次吃瘪就在这二人身上,偏生经过今日那些人的话,娆贵嫔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二人。

    她气得拍了拍桌:“出去!都滚出去!”

    陆煜当真是被淑妃请来了翊安宫,宫女奉了茶水,陆煜觑了眼正翻着卷宗的淑妃,恍惚间,似乎看见了皇后一般。

    记得,每回去坤宁宫,少不得都要看到这副场景。

    淑妃见状,立即放下了卷宗,起身风情万种地走到陆煜身边坐下,捏酸道:

    “皇上这是见了新人笑,就不闻旧人哭了,皇上可有算过都多久未曾来过翊安宫了?”

    她模样生得好,吃醋由她说来也像是撒娇。

    话落,陆煜当真随着她的话想了想,但和记得分明十五日未去颐和宫不同,他几日未来翊安宫,倒的确记得不清了。

    陆煜自然地略过这个问题,道:

    “后宫琐事重,爱妃也要爱惜身子。”

    看似关心,但淑妃心知肚明,不过他借此转移话题罢了。

    “能为皇上分忧,是臣妾的荣幸。”

    淑妃也就顺着说,索性,她今日请皇上来,是另有其事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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